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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 眼睛 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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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在她來得及追上對方之前,主人就已經不見了。接著,當她呆立在這黑暗的洞口時,洞中的惡臭撲鼻而來,像是為了喚醒她一樣重重的甩了他兩個耳光,她發狂似的喊著主人的名字,死命奔向前。她太遲了。

當吉莉莉發現道格拉斯時,道格拉斯面朝下的躺在地上,那怪物正專註的打量她的美食,甚至完全沒有理會吉莉莉的哭喊聲。直到她逼近身邊還渾然不覺。當吉莉莉沖過來的時候,她看見道格拉斯已經從頭到腳都被綁在絲網中,那怪物已經開始舉起道格拉斯左腳,準備將這頓美食拖到一邊去。在他身邊則是失去主人使用的寶劍。

吉莉莉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去思考她是勇敢、忠誠還是滿腔怒火。她大喊一聲躍向前,左手撈起主人的寶劍。然後就義無反顧的往前沖。即使在野獸的世界中也不曾出現過這樣狂暴的攻擊:一個弱小的生物,只有小得可憐的利牙,竟然敢撲向站在夥伴旁邊尖牙利齒、醜陋惡心的怪獸。她被吉莉莉尖利的喊叫聲驚醒了,緩緩的將那充滿威勢和殺氣的目光轉向她。

在她來得及意識到眼前的狂暴怒氣是這一生所未見的奇跡之前,發著光的寶劍就砍進了她的手臂,吉莉莉跳進她身旁,濃烈的臭氣幾乎把吉莉莉壓倒到地上。

但是,她滿腔的怒氣依舊可以支撐她再發出一擊,她還來得及藉著最後一絲勇氣,回身一砍,她的身體長滿了各種各樣鼓漲的軟瘤,寶劍劃開了一道猙獰的傷口,她仗著皮粗肉厚,承受了這一擊,血液和惡心的氣泡不斷的從那傷口湧出。

她雙手一伸,準備抓住吉莉莉。她卻沒有料到自己的動作太快了。因為,此時的吉莉莉依舊不懼死亡的站著,丟下自己的武器,雙手高舉寶劍,想要用來抵禦這惡心之物。就這樣,怪物藉著自己殘酷的意志,和超越任何戰士力量的怪力,對著無比鋒利的寶劍撞了過去。劍刃深深,深深的刺入了傷口,吉莉莉也被緩緩的壓向地面。怪物連作夢都沒想過會承受這樣劇烈的痛苦,在她漫長的生命中,這是前所未有的。

她渾身一陣顫抖,勉力站了起來,將身軀從利刃上拔開,長滿毛的肢體一彎曲,接著躍向另一個方向。吉莉莉跪了下來,正好倒在道格拉斯的腦袋旁邊。在那惡臭的籠罩下,她覺得天旋地轉,但雙手依舊緊握著寶劍。她的雙眼一片模糊,只能依稀看見道格拉斯的面孔;慢慢的,她靠著強大的意志力,擺脫腦中的昏沈,頑固的想恢覆清醒。她緩緩的擡起頭,看見她就在幾步之外打量著她,嘴裏流出滋滋作響的聲音。她就趴在那裏,將重創的腹部靠著地面,肢體不停的顫抖,準備再度撲向前。

正當吉莉莉趴在地上,從她的眼中看見自己死亡的景象時,她還是掙紮著站起來,“來吧,你這個臭家夥!”她大喊著:“你傷了我的主人,你這該死的家夥,你一定要付出代價。我們會繼續往前,但我們要先處理掉你。來吧,再嘗嘗寶劍的滋味!”

仿佛她不屈不撓的精神喚醒了怪物的力量,那個怪物猛沖過來,一道道連綿不絕的攻擊,讓她頭痛欲裂,她的寶劍在空中揮舞著,連連後退,身上的劇痛讓她眼前什麽都看不見,腦中一片混亂。

她勉力轉過劇痛的腦袋,滾到山壁前,怪物趁勝追擊趕了上去,力竭的吉莉莉軟癱在地。

只剩下道格拉斯孤單一人躺在地上。

“吉莉莉,快跑!”他大喊,但吉莉莉並沒有回應。怪物用閃電般的速度從後面趕上來,拿針狀物的東西刺進了她的脖子。她臉色死白,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,對聲音毫無任何反應。

“吉莉莉!”道格拉斯大喊著,接著,他沈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,徒勞無功的等待著。然後,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,飛快的切開束縛他的絲網,他飛奔過來,將頭放在吉莉莉的胸口和嘴邊,但他什麽也聽不見。

沒有心跳,沒有生命存在的跡象。他揉搓著吉莉莉的手腳,觸摸著她的額頭,但一切都已經冰冷了。

“吉莉莉,吉莉莉!”他哭喊著:“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!我是你的道格拉斯啊!不要去我不能跟你一起的地方!吉莉莉,快醒來!喔,醒來啊,吉莉莉,天哪!吉莉莉,快醒來!”

然後,他被盲目的憤怒所沖擊,漫無目的在吉莉莉的身體邊敲打著石頭、揮砍著空氣、大聲咒罵著。最後,他才恢覆了神智,彎下腰去看著吉莉莉在暮色中蒼白的面孔。

“她死了!”他悲痛萬分的說:“不是睡著了,是死了!”

當他話一說出口,似乎這句話點燃了魔咒,吉莉莉的臉色跟著變成墨綠色。道格拉斯掉入了絕望的深淵,他用鬥篷蓋住頭,就這麽趴在地上,眼前一片漆黑,然後,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。

到了最後,他心中的黑暗終於稍稍退卻,道格拉斯擡頭看著四周的陰影。可是,在這四野無光的大地上,他根本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。他還是在同一個地方,而吉莉莉的屍體也依舊在身邊。天沒有崩,地也沒有裂,末日則是永遠不會到來。

“我該怎麽辦,該怎麽辦?”他說。“難道我和她奮鬥了這麽久,最後只能功虧一簣嗎?”

“但我能夠做什麽呢?絕不可以就把吉莉莉的屍體丟在山上,然後回去吧?還是要繼續呢?繼續?”他喃喃念著,一瞬間,疑惑和恐懼動搖了他的思緒

“繼續?難道這就是我的使命?把他留在這裏?”最後,他才開始啜泣。道格拉斯走到吉莉莉的身邊,將她的屍體放好,把冰冷的雙手交疊在她的胸前,把鬥篷折好放在身邊。最後,他把自己的寶劍放在一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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